发布时间:2023-05-21 10:05:05来源:头条浏览:1
作者:陈军(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)
摘要:在写稿时代,作者和文案出于各种原因对文字进行有意或无意的改动,造成文字的各种差异,变化如河。汉魏六朝诗歌文本的生成、流传和变异所呈现的复杂面貌,
从低到高,大致可以分为不同文本、随机文章、不同观点三个层次,这就要求研究者不仅要关注文本的异同,更要关注文本在更广泛意义上的不确定性;既要注意文本中的静态差异,也要注意特定历史语境带来的动态变化。
东汉魏晋以后,纸作为一种新的文字载体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生活、知识传播和书籍发行,极大地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交流,写文稿成为东汉至隋唐文学创作和传播的显著特征[1]。
在文稿大行其道的时代(主要指魏晋南北朝、隋唐),作者和文案出于文化素养、学术兴趣差异、政治压力、个人目的等原因,对文本进行有意或无意的修改,导致文本出现各种差异。从同步的角度来看,
流动的文字就像一条奔腾的河流,变化着,充满差异,就像一条“文字的河流”。
汉魏六朝诗歌早期传播中的“变体”
汉魏六朝诗歌早期传播中存在的文本差异,大致可分为三个方面:异文(文字异同)、乱文(文乱)、异论(见异),由低到高、由简到繁[2]。“异体字”的产生有多种原因。
可能在创作阶段,也可能在临摹阶段。在创作阶段,作者收集的作品不同于“自决”和“他决”;在临摹阶段,有不同的原因,比如临摹手,临摹本。我们先来看创作阶段。
(一)“异文”的出现,首先是由于作者自己的修改,属于创作中的变化,是作者自己使文本保持在变化之中。众所周知,一篇文章的初稿和终稿之间往往有一定的时间差,创作在终稿之前发生变化,
东晋的袁弘《北征赋》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:
桓玄武命袁彦博写《北征赋》,大功告成。大众和圣贤们一起看着,感叹着。王勋坐时,云:“少恨一句,不如得‘写’字。”袁遗云说:“我心中有无尽的感觉,我独自随风写作。
”龚对王说,“这下我们得怪袁了。"
刘晓注意到:
《宏集》携其《赋》云:“我从传说中听来的,这云是在这田里找到的。感触无穷,独自随风而写。”[3]
袁弘的《北征赋》还是初稿,可以根据需要随时增删。并被迫修改(或补充)文章,如袁弘写的《东征赋》:
袁弘从《东征赋》开始,但他没有说陶公。在胡奴引诱的狭小房间里,面对着一把白刃,说:“那是你先干的!君造《东征赋》,云为何不理?”洪窘得不知如何是好,答道:“我在路上,怎么没有云?”因为吟诵:“精金精,
切割时可以折断。功德是人治,职业是静乱。长沙的荣誉是被历史称颂的。"
刘晓注解记载了另一个谣言:
《续晋阳秋》说:“洪从军为司马记室,后为《东征赋》,素有渡江之名。桓温在周楠的时候,有很多议论:‘我绝不会去桓玄城’.青山一饮而尽,归来,众危矣。在几行中,
问洪:写《东征赋》,常称圣人。‘为什么不如贾军?’宏回答说:‘尊公的头衔不是下官敢专事的,所以他不显也不敢显。温乃云:‘为什么要辞职?’宏当即答云:‘风散,或搜或引。虽然肉体会死亡,
道是不能丢失的。然后宣城之节,信也允。温度突然停止了。"[4]
无论是与陶氏家族还是与桓氏家族的关系,都以《东征赋》为例,向我们展示了现实环境(尤其是政治压力)对诗歌创作的巨大影响。
陶渊明《饮酒》 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,“见”一作“望”,究竟是“见”,还是“望”,千百年来莫衷一是5。作“见”的话,文义稍胜一筹,但唐宋时代流行的文本可能确如苏东坡所说,
以作“望”字为多,如北京故宫博物院藏传唐陆曜《六逸图》 卷6,其中“陶潜葛巾漉酒”一图有陶渊明《饮酒》 的诗句,正作“望”字。“见”“望”之争背后的历史真相很难还原,
除了抄手的原因外,也有可能是陶渊明自己造成的差异。我们不妨作一个推测,陶渊明一开始用的是“望”字,已流传出去,后来改作了“见”字,也流传出去,结果造成两种文本都在世上流传。
与此相关的是作者有无“自定本”的问题。汉魏六朝时期,大部分文人作品以作家别集的形式流传,已有很强的“定本”意识,如曹植的儿子曹志回答晋武帝关于曹冏《六代论》 是否为曹植所作的疑问时,
说要回去查阅父亲的文集目录才能知道。这个文集目录,很可能就是曹植文集的自定本。当然作者的“自定本”后来也可能会遭到篡改,也就是“自定”之后又经“他定”,如曹植《赠白马王彪序》 :
黄初四年五月,白马王、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,会节气。到洛阳,任城王薨。至七月,与白马王还国。后有司以二王归藩,道路宜异宿止,意毒恨之。盖以大别在数日,是用自剖,与王辞焉,愤而成篇。7
《赠白马王彪》 的诗题, 《文选》 卷二四李善注云:“ 《集》 曰: 《于圈(鄄)城作》 。”另外,诗题及诗序中的“白马王彪”,存在时间错误,
因为黄初四年(223)曹彪的身份是吴王,黄初七年(226)才徙封白马,因此诗题和诗序一定是后来改的。顾农引《三国志》 卷一九《魏书陈思王植传》 说明,
《曹植集》 很可能经过明帝君臣之手的改定8。
有时还会出现两种“定本”(或版本)的情形,如《陶渊明集》 就有南朝梁萧统所编的八卷本和北齐阳休之所编的十卷本。更极端的例子是整部著作(或其中一卷)的改写,如东晋孙盛迫于政治压力,
其历史著作《晋阳秋》 曾写两定本,寄于北方的慕容儁。 《晋书》 卷八二《孙盛传》 :
《晋阳秋》 词直而理正,咸称良史焉。既而桓温见之,怒谓盛子曰:“枋头诚为失利,何至乃如尊君所说!若此史遂行,自是关君门户事。”其子遽拜谢,谓请删改之。时盛年老还家,性方严有轨宪,
虽子孙班白,而庭训愈峻。至此,诸子乃共号泣稽颡,请为百口切计。盛大怒。诸子遂尔改之。盛写两定本,寄于慕容儁。太元中,孝武帝博求异闻,始于辽东得之,以相考校,多有不同,书遂两存。9
古代印度也有这样的例子,如12世纪史家、诗人迦尔诃纳的《王河》 10,因迫于皇权压力曾改写其中的第8卷,留下两种差异甚大的传本。
学者云:“这一卷共有两个版本的亚原本……最初版本很不讨当朝国王喜欢:迦尔诃那(纳)的父亲被解除了大臣职务,因而迦尔诃那对当朝政权没有好感。然而,当《王河》 被下令提交给朝廷过目,
迦尔诃那重写了卷八的大部分章节,让国王显得更可亲。”11
(二)其次是抄录者和编纂者的原因,如《文选》 卷五六班固《封燕然山铭并序》 记载窦宪北伐的军队共有“骁骑十万”,
《后汉书》 卷二三《窦宪传》 所录《封燕然山铭并序》 作“三万”,一个字差了七万人。如《文选》 卷九班昭《东征赋》 首二句“惟永初之有七兮,
余随子乎东征”,其中“永初”(东汉安帝年号)当作“永元”(东汉和帝年号,永元七年为公元95年)12。又如《文选》 卷一潘岳《西征赋》 “或开关以延敌,
競遁逃以奔窜”二句,李善注云:“言其利也。 《过秦论》 曰:诸侯以百万之众,叩关而攻秦,秦人开关延敌,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也。”而贾谊《新书过秦上》 云:“(诸侯)尝以十倍之地,
百万之师,仰关而攻秦。秦人开关延敌,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。”13 《汉书》 卷三一《陈胜项籍传赞》 引贾谊《过秦论》 亦云:“秦人开关延敌,九国之师遁巡而不敢进。
”颜师古注曰:“遁巡,谓疑惧而却退也。遁,音千旬反。流俗书本巡字误作逃,读者因之而为遁逃之义。潘岳《西征赋》 云‘遁逃以奔窜’,斯亦误矣。
”回头来看李善注所引《过秦论》 “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”一句中的“遁逃”,显然是“遁(逡)巡”之讹,但潘岳《西征赋》 很可能如颜师古所说,原文就作“遁逃”。
李善注本《文选》 卷二六谢灵运《登江中孤屿》 :“乱流趋正绝,孤屿媚中川。云日相辉映,空水共澄鲜。”“乱流趋正绝”一句,颇难索解,
而五臣注本《文选》 作“乱流趋孤屿”14,与下句“孤屿媚中川”形成顶针,意思豁然开朗。“正绝”二字,当是误由注文阑入正文, 《尔雅释水》 :“正绝流曰乱。”可以想见,
注家对“乱”的解释“正绝”云云被误认作了正文。又《文选》 卷二五卢子谅(卢谌) 《答魏子悌》 :“俱涉晋昌艰,共更飞狐厄。”讲到两人共同经历的磨难,其中“俱涉晋昌艰”一句,
与诗人当时的历史、地理状况完全不符,清何焯《义门读书记》 卷四六《答魏子悌》 “俱涉晋昌艰”条提出“晋昌”当为“晋阳”音近传写之误,很有说服力15。
六朝隋唐之间书籍以写本流传,我们今天看到的敦煌本《文选》 、敦煌本佛经写卷等,与传世本有不少差异,多是抄手或抄本(抄手所抄之底本)造成的。
如《文选》 卷一九谢灵运《述祖德诗其一》 :“达人贵自我,高情属天云。”其中“达人贵自我”一句,俄藏敦煌写本242号《文选注》 作“达人遗自我”,从诗义比较来看,
谢灵运在这儿用了“杨朱贵己”的思想,显然作“贵”字胜16。像这样因字形相近而误者不一而足,东汉文人张升之误为张叔也是一例。张升字彦真,东汉晚期重要文人,所著文章有60篇之多17。
后人又有称张升为张叔者,陆机《遂志赋并序》 云:“昔崔篆作诗,以明道述志,而冯衍又作《显志赋》 ,班固作《幽通赋》 ,皆相依仿焉。张衡《思玄》 ,
蔡邕《玄表》 ,张叔《哀系》 ,此前世之可得言者也。” 陆机《序》 中诸人皆称名,此处“叔”字当作“升”,盖“升”“叔”二字形近而讹。
许多类书所引的诗文也属于此类情形,如班固《汉颂论功歌诗》 之《灵芝歌》 见于《太平御览》 卷五七与《初学记》 卷一五,
《灵芝歌》 云:因露寝兮产灵芝,象三德兮瑞应图,延寿命兮光此都。配上帝兮象太微,参日月兮扬光辉。19
其中“延寿命兮光此都”一句中的“此都”, 《太平御览》 作“此都”, 《初学记》 作“北都”,当系讹误。考《灵芝歌》 为东汉明帝永平十七年(74)歌颂“芝草生殿前”而作,
诗意与西汉《郊祀歌十九章》 里的《齐(斋)房十三》 非常接近。 《齐房诗》 曰:“齐房产草,九茎连叶。宫童效异,披图案谍。玄气之精,回复此都。
”20 《齐房诗》 为武帝元封二年(前109)芝生甘泉齐房而作,与《灵芝歌》 所咏之事正复相类。班固《灵芝歌》 中的“延寿命兮光此都”显是袭彼而来,
盖“光”意谓光临,与“回复”之意略同,“此都”是指洛阳宫。
王国维在《〈乐庵写书图〉序》 中写道:“余昔览元、明以来写本书,时时得佳处,而舛误夺落,乃比坊肆劣刻为甚。既而见六朝、唐人所写书,其佳处尤迥出诸刊本,而舛误夺落,则与元、明以来写本无异。
盖古代写本多出书手,其为学士大夫手钞如郑灼之《礼记义疏》 者,百不一见也。”21“古代写本多出书手”,是符合中古社会实际情况的一个判断22,而异文的多少,
自然与抄手的学问水平高低、抄写认真与否有很大关系。陈启源《毛诗稽古编》 曾归纳“字体讹陋”的诸般情形:“有俗体之讹,有借用之讹,有妄减之讹,有妄增之讹,有分一字为二字而讹者,
有合数字为一字而讹者,有因形近而讹者,有因音近而讹者。”23
二汉魏六朝诗文早期流传中的“乱篇”
(一)篇题错误,如东汉初年杜笃《京师上巳篇》 的误题。逯钦立辑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汉诗》 收有杜笃《京师上巳篇》 两句:“窈窕淑女美胜艳,妃戴翡翠珥明珠。
”并加有案语:“ 《书钞》 原题杜季稚,稚殆雅之伪。又汉人七言率句句用韵,此艳、珠不叶,疑非出一章。”24其实,这首“七言诗”是杜笃《祓禊赋》 中的句子,
见于《艺文类聚》 卷四,赋云:“若乃窈窕淑女,美媵艳姝,戴翡翠,珥明珠。”25据赋文还可以校订“诗”中的两个误字:“胜”当作“媵”,“妃”当作“姝”。
类似的例子还有《艺文类聚》 卷六九引汉班固《竹扇诗》 :“供时有度量,异好有团方。来风堪避暑,静夜致清凉。”此《竹扇诗》 实为班固《竹扇赋》 之讹,
见于《古文苑》 卷二26, 《竹扇诗》 之五言四句乃从《竹扇赋》 “削为扇翣成器美,托御君王供时有。度量异好有圆方,来风辟暑致清凉”数句中来,又增加几个讹字。
又如崔骃《北征颂》 ,或题《武都赋》 ,或题《武赋》 ,皆误。今日本藏弘仁本《文馆词林》 卷三四七有“阙题” 《颂》 一首,
罗国威整理该本时,注云:“此篇篇题作者及前半部分已佚,又不见于其他文献,故无从考稽。此卷中该篇排于东晋曹毗《伐蜀颂》 之前,则可确定该文作者系晋或晋以前之人。”27笔者案,
严可均辑《全后汉文》 卷四四载崔骃《北征颂》 ,残存四句:“人事协兮皇恩得,金精扬兮水灵伏。顺天机兮把刑德,戈所指兮罔不克。”见于此篇“阙题” 《颂》 ,
惟“扬”作“杨”。据此,可定“阙题” 《颂》 的作者是崔骃,篇名当作《北征颂》 或《窦将军北征颂》 。
费振刚等整理《全汉赋》 与龚克昌等《全汉赋评注》 据《北堂书钞》 收有崔骃《武都赋》 残篇四句:“超天关兮横汉津,竭西玉兮徂北根。陵句注兮厉楼烦,
济云中兮息九元。”这四句也见于崔骃《北征颂》 ,字句略有不同,可互相发明。崔骃《北征颂》 云:“超天关兮横汉津,朅西岳兮徂北垠。句注兮厉楼烦,济云中兮息九原。
”“朅”意谓离去、离开,“北垠”指极北之处, 《北征颂》 “朅西岳兮徂北垠”一句显然胜于“竭西玉兮徂北根”,“句注兮厉楼烦”一句中的阙字可据“陵句注兮厉楼烦”补“陵”字。
“陵句注”二句中的“句注、楼烦、云中”都是地名,“句注”为古九塞之一,在今山西代县北;“楼烦”,古地名,在今山西宁武县附近;“云中”,秦郡名,治云中县(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)。“九原”显然也是地名,
为秦郡之一,治九原县(今内蒙古包头西), 《北征颂》 的“九原”在文意上显然胜于《武都赋》 的“九元”。崔骃又有《武赋》 ,残存一句:“假皇天兮简帝心。
”见《文选》 卷一四颜延之《赭白马赋》 、卷五八王俭《褚渊碑文》 李善注,亦收入《全汉赋》 与《全汉赋评注》 。
此句也见于崔骃《北征颂》 :“假皇天兮简帝心,爰比题兮获鼎宝。”可见,今存崔骃《武都赋》 《武赋》 两篇作品,均为后人误题,皆当归入《北征颂》 中。
(二)序文问题,主要是传抄所造成的“张冠李戴”。一些序文的语气和用词显然不是原貌,如邹阳《酒赋序》 云:“梁孝王游于忘忧之馆,集诸游士,各使为赋,邹阳为《酒赋》 。
其词曰:……”28序文中出现的梁孝王是梁王刘武的谥号,显然不当出于邹阳之手。又如《北堂书钞》 卷一二三所载班固“ 《幽通赋序》 ”,
实际是前人(项岱) 《幽通赋注》 中的文字29。再如《艺文类聚》 卷六一所载张衡《西京赋序》 :“昔班固睹世祖迁都于洛邑,惧将必逾溢制度,不能遵先圣之正法也。
故假西都宾盛称长安旧制,有陋洛邑之议。而为东都主人折礼衷以答之。张平子薄而陋之,故更造焉。”这段话不见于《文选》 卷二《西京赋》 ,未必为张衡所作,
但《艺文类聚》 为初唐人欧阳询所编,应有所本,庾信《哀江南赋》 “陆士衡闻而抚掌,张平子见而陋之”两句,就用了其中的典故。从《〈幽通赋〉序》 的例子来看,
很有可能这篇《〈西京赋〉序》 本是唐前单行《西京赋》 篇题下旧注之文字,却被误认(或误抄)为序文。
还有完全的错植,如《太平御览》 卷九一六所收张衡《鸿赋序》 :“南寓衡阳,避祁寒也。若其雅步清音,远心高韵,鹓鸾已降,罕见其俦。而铩翮墙阴,偶影独立,唼喋秕粺,鸡鹜为伍,
不亦伤乎!余五十之年,忽焉已至,永言身事,慨然其多绪,乃为之赋,聊以自慰。”这篇序其实是隋卢思道《孤鸿赋并序》 中的文字, 《隋书》 卷五七《卢思道传》 载:
高祖为丞相,迁武阳太守,非其好也。为《孤鸿赋》 以寄其情曰:……平子赋曰“南寓衡阳”,避祁寒也。若其雅步清音,远心高韵,鹓鸾以降,罕见其俦。而铩翮墙阴,偶影独立,唼喋秕稗,鸡鹜为伍,
不亦伤乎!余五十之年,勿焉已至,永言身事,慨然多绪,乃为之赋,聊以自慰云。其词曰……30
不难发现,所谓张衡的《鸿赋序》 来自卢思道《孤鸿赋序》 。大概是《太平御览》 的编者看到《孤鸿赋序》 中“平子赋曰”等字眼,便认为下面的文字全部来自张衡,
而且还为它们加了《鸿赋》 的标题。其实,张衡根本没有作过《鸿赋》 , 《孤鸿赋序》 所引“平子赋”的“南寓衡阳”,
来自张衡的《西京赋》 :“鸟则鹔鷞鸹鸨,鴐鹅鸿鶤。上春候来,季秋就温。南翔衡阳,北栖雁门”,不过是卢思道将“翔”字引作了“寓”。有意思的是,
与魏征《隋书》 同时的唐李延寿《北史》 卷三 《卢思道传》 则引作“翔”字,这可能是李延寿熟读张衡辞赋而作的个人改动。
(三)篇章错乱,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东汉班固所作的《北征颂》 。和帝永元元年(89)窦宪北伐匈奴还师,班固作《窦将军北征颂》 ,歌颂窦宪之武功。
严可均曾据《古文苑》 《艺文类聚》 所载班《颂》 残篇,将其辑入《全后汉文》 ,然篇章错乱非常严重,多处难以卒读。
钱锺书云:“篇末‘荡残风’至‘四行分任’一节,文字讹脱,不可句读。汪兆镛《椶窗杂记》 卷三谓朱启连为句读之,以‘风’、‘阴’、‘淋’、‘弄’、‘任’为韵,亦未词达理顺。”31幸运的是,
在元明时人所编的文学总集元陈仁子《文选补遗》 及明贺复徵《文章辨体汇选》 (均收入《文渊阁四库全书》 )里,可以看到班固《北征颂》 的完篇。其中,
《文章辨体汇选》 之《北征颂》 似从《文选补遗》 抄来,但其本有优于《文选补遗》 之处。
探讨汉魏六朝诗文早期流传中的“乱篇”,隋代牛弘所说的古今图书“五厄”是必须考虑的一个因素32。在中国古代,人们对官方藏书的质量有很强的信心和很高的期待,
而董卓之乱、永嘉之乱、西魏平江陵、隋末战乱、安史之乱、唐末战乱等几次大的战乱,对文献造成了巨大破坏。官方“定本”(一些别集、总集或许本来就没有“定本”)既已不完,唐宋时代的整理者又甚荒疏,
就造成了中古文献的混乱状况。
在六朝别集、总集大量散佚以后,文本歧异、莫衷一是的情况在两个时期特别突出。一是唐代初年,如类书《艺文类聚》 《初学记》 等,不够严谨,常常有混淆作者、张冠李戴的情况。
林晓光曾以《艺文类聚》 为个案,作过深入细致的研究,他认为:“唐宋类书对六朝文献的载录,并非全文照录,甚至也不是局部节录,而是进行剪切删削,再将零碎片段予以拼接,其形态更应称之为截取缩写。
”33这种情况不仅在《艺文类聚》 中存在,在《北堂书钞》 (成书于隋代)、 《初学记》 等其它早期类书中普遍存在着。今天的人们可以借助于一些六朝隋唐文献的旧抄本,
如敦煌吐鲁番所出唐抄本《文选》 、日本藏唐抄本《文选》 、 《文馆词林》 等34,来纠正传世本的一些错误(当然也要注意到这些唐抄本本身也有一些文字错误)。
二是北宋初年,问题集中于《文苑英华》 《古文苑》 等诗文总集上。李昉等所编《文苑英华》 中的萧梁诗文,与其它传世文献相较有不少歧异。
三汉魏六朝诗文早期流传中的“歧说”
“歧说”更为复杂,涉及别集、总集、史书、类书等各种文献。“歧说”出现的原因,既有后人故意作伪的情况,也有文本传播的因素:
(一)真伪。如《柏梁台诗》 的真伪问题,历代学者意见不一。顾炎武《日知录》 举出五条证据,论证其非汉武帝时代所作。
逯钦立《汉诗别录》 35、伏俊琏《〈柏梁台诗〉再考证》 36、王晖《柏梁台诗真伪考辨》 37等文,则认为《柏梁台诗》 作于汉武帝时期,其真实性无可怀疑。
又如关于“苏李诗”38和《古诗十九首》 时代的讨论,至今没有一致意见。
再如东汉后期秦嘉与徐淑的《赠答诗》 ,有学者怀疑其真实性39,其质疑不无道理,因为如果《赠答诗》 确是秦嘉、徐淑夫妇所作,以他们二人的创作水平,
却没有被南朝刘宋范晔的《后汉书文苑传》 和《后汉书列女传》 收入,终究是一件奇怪的事。又如署名蔡琰的《悲愤诗》 (五言和七言两首,
见范晔《后汉书》 卷八四《列女董祀妻传》 )、 《胡笳十八拍》 (琴曲歌辞,见宋郭茂倩《乐府诗集》 和朱熹《楚辞后语》 )40,
有学者从《悲愤诗》 首句“汉季失权柄”看出了伪作的狐狸尾巴。与此相类似的还有《孔雀东南飞》 ,序文中出现了“汉末建安中”的字眼,也让人怀疑41。
又如《文选》 卷四四陈琳《檄吴将校部曲文》 ,学者对此文真伪存有疑问,“一般认为此檄乃荀彧死后,建安二十一年(216)曹操征吴之际为荀彧从子荀攸而作,或齐梁时代文士的伪作,
详清人朱珔《文选集释》 卷二一、梁章钜《文选旁证》 卷三六、近人卢弼《三国志集解》 卷一《武帝纪》 建安十七年(212)” 42。顾农认为:“从内容来看,
此文应当不伪,只是开头打着尚书令荀彧的旗号是不对的,此公已死于建安十七年(212)。估计此文在流传过程中有被浅人妄改的地方。”43
(二)篇题。如西汉班婕妤的《怨歌行》 ,见《文选》 卷二七( 《乐府诗集》 卷四二《相和歌辞楚调曲》 同),
南朝梁徐陵编《玉台新咏》 卷一作《怨诗》 ,南朝梁钟嵘《诗品》 卷上称《团扇》 诗。又如《文选》 卷四四陈琳《为袁绍檄豫州》 ,
研究者对其篇题提出了疑问,见曹道衡、沈玉成关于此文的讨论44。 《文选》 卷二七鲍照《还都道中作》 ,李善注云:“ 《集》 曰: 《上浔阳还都道中作》 。
”钱仲联《鲍参军集注》 “ 《上浔阳还都道中》 ”注云:“此诗《文选》 题为《还都道中》 ,毛扆校宋本《鲍集》 作《浔阳还都道中》 ,
皆无‘上’字,则‘上’字为误衍。此诗盖即作于发浔阳时。”45其实细细思来,诗题“上浔阳”也可以说得通,因浔阳地处江州,对都城建康来说处于上游,诗人先由建康溯流而上,后复还都,
诗题将“上浔阳”与“还都”二事合并言之,理解上并无窒碍。
(三)作者。如《初学记》 卷一九西汉王褒《责须髯奴辞》 , 《古文苑》 卷一七以为东汉黄香作。又如东汉《征士法高卿碑》 实非胡广撰,
《太尉刘宽碑》 非桓麟作, 《艺文类聚》 所系皆误。胡广《征士法高卿碑》 载于《艺文类聚》 卷三七,考法真卒于中平五年(8),年八十九,
而胡广卒于熹平元年(172),年八十二,卒年在法真前,不及为法真撰碑46。此碑盖为法真友人郭正所作, 《后汉书》 卷八三《逸民法真传》 载友人郭正称之曰:“法真名可得闻,
身难得而见,逃名而名我随,避名而名我追,可谓百世之师者矣!”这段话正好可以与碑相印证,碑云:“名不可得而闻,身难可得而睹。……所谓逃名而名我随,避名而名我追者已!揆君分量,轻宠傲俗,乃百世之师也。
”范晔《后汉书》 所引郭正的话盖简括碑文而成。
《太尉刘宽碑》 有两篇,一篇为蔡邕作。另一篇载《隶释》 卷一一,又略见《艺文类聚》 卷四六,云后汉桓麟撰,严可均从之,将其辑入《全后汉文》 卷二七。
然此碑实非桓麟作。据《后汉书》 卷三七《桓荣传》 ,桓麟在桓帝初为议郎,入侍讲禁中,年纪至少15岁,且其早卒(年四十一),如以建和元年(147)为桓帝初,
则其卒年当在灵帝熹平二年(173)左右。据《太尉刘宽碑》 ,宽卒于中平二年(5)二月,此时桓麟已去世多年,不可能为刘宽撰碑。
该碑字句多同于蔡邕《太尉刘宽碑》 (载《全后汉文》 卷七七),颇疑亦出邕手47。
另外,东汉时代出现的众多官箴作品,也存在着作者淆乱的问题,详见下页表。
又如南朝梁陈时期陈昭的《昭君怨》 (见《艺文类聚》 与《乐府诗集》 ), 《文苑英华》 和《阴铿集》 将著作权给了阴铿,
逯钦立辑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 则两收之。52有些诗歌的作者问题又与代笔有关,如《玉台新咏》 有《于清河见挽船士新婚与妻别》 ,题魏文帝曹丕作;而同一首诗列入《艺文类聚》 时,
则题为《为挽船士与新娶妻别》 ,署徐幹作。顾农认为:“考虑到徐幹在曹丕那里当过‘文学’,侍从之臣代主人作诗非常常见而很少有相反的情形,我们宁可相信晚出的《艺文类聚》 。”53
(四)作者与篇题都有问题。如《文选》 卷四三赵景真《与嵇茂齐书》 :“安白:昔李叟入秦,及关而叹;梁生适越,
登岳长谣……”李善注云:“ 《嵇绍集》 曰:‘赵景真与从兄茂齐书,时人误谓吕仲悌与先君书,故具列本末。’赵至,字景真,代郡人,州辟辽东从事。从兄太子舍人蕃,字茂齐,与至同年相亲。
至始诣辽东时,作此书与茂齐。干宝《晋纪》 以为吕安与嵇康书。二说不同,故题云景真,而书曰安。”可知这封书信的作者和收信人有两种说法,一是赵至与嵇蕃,二是吕安与嵇康,
李善把二说原委都罗列了出来,但没有作出判断,后代学者多以后说为是。
余论
上述情况虽然多是一些小问题,却影响到我们对中古文学史真相的认识54。正如前人所说,“校文字易,校是非难”,而乱篇之整理、歧说之鉴别更是不易。对于汉魏六朝诗文中存在的这些文本流动和变异现象,
要求我们跳出具体作家、作品的束缚,尽量从整体上把握其状况。在研究工作中,我们不仅要注重文字异同(“异文”),还要重视更广泛意义上的文本不确定性(如“乱篇”“歧说”);不仅要重视静态的文本歧异,
更要重视具体历史语境给文本带来的动态变化。
中古诗文文本一些貌似无序的现象并非无序,而是无序之中的“有序”,如“赠答诗”的收录问题。六朝时代两个作者之间的“赠答诗”,常常是“赠诗”与“答诗”一同完整地被收入各自的文集,
这种现象在陆机、陆云的别集中普遍存在着。因为不收入的话,读者很难孤立地来理解文本,正如后代诗人的原作与他人的和诗都同时被收录文集之中,一个文本必须在一个文本群的环境下才能获得完整的理解。
先秦两汉的子书不少需要以篇章为单位来讨论55,汉魏六朝文学恐怕也需要更为细致的工作,一些诗文的篇题、序文、正文需分开讨论,这样才能接近历史的真相。篇题问题,
如前面讨论的崔骃《北征颂》 的问题。序文的情况也很复杂,除了前面讲过的例子,还有序文后加的情形,如陶渊明的《饮酒二十首》 诗序。据陶渊明所言,这篇序文是在诗歌完成以后才写的,
诗歌写作与序文写作的时间有一定距离。蔡邕的《述行赋》 更为复杂,其序文与赋的写作时间不一致,当是后来补作。桓帝延熹二年(159)秋,梁冀新诛,宦官头目徐璜、左悺听说蔡邕善于鼓琴,
便以天子的名义命蔡邕赴京。蔡邕不得已,行到偃师,称疾而归, 《述行赋》 就作于此时。但在《述行赋序》 里,蔡邕直斥“五侯”之逆行,
并讲到桓帝对直言极谏之士的残酷打击:白马令李云上书言宦官之祸,触怒桓帝,被处以极刑;大鸿胪陈蕃也因求情被桓帝下狱,后免归田里。而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延熹三年(160),
《述行赋序》 很有可能是蔡邕后来的补作56。
抄写带来的文本变动以及文献的不确定性,这种现象不仅在中国文学中存在,在西方也很普遍,其成果有可资借鉴之处。如关于《圣经》 古代写本的研究表明,
《圣经》 的诸多异文和文字差异与抄写者有很大关系:他们有时会看错和听错单词,
从而产生字母的拼写错误;有时会无意中漏掉短语和句子;有时会改动(或纠正或希望改进等等)自己所抄的文本——抄写不一定是简单机械的模仿,而常常伴随着对文本有意的改动57。除了西方的古代写本研究,
印度古代经典以及梵文写本的研究,也能给我们带来一定的启发。例如公元四世纪到五世纪间印度著名诗人迦梨陀娑(Klidsa)的长篇叙事诗《罗怙世系》 ,流传至今,存在许多文字差异,
很多属于诸说并通的情形。
注释
1关于写本、抄本等概念的辨析及比较,参见张宗品《写本考略》 , 《中国典籍与文化》 2014年第2期;童岭《“钞”、“写”有别论——六朝书籍文化史识小录一种》 ,台湾《汉学研究》 第29卷第1期,
第257—280页。
2严格说来,“歧说”不属于简单的文本歧异,但为了全面呈现汉魏六朝诗文文本流动与变异的复杂性,笔者在这儿一并讨论。
34 《世说新语笺疏》 ,刘义庆撰,刘孝标注,余嘉锡笺疏,周祖谟、余淑宜整理,第270页,第274页,中华书局1983年版。
5据袁行霈统计,陶集异文有740余处。袁行霈《宋元以来陶集校注本之考察》 ,载袁著《陶渊明研究》 ,第205页,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。
6袁行霈: 《陶渊明影像——文学史与绘画史之交叉研究》 ,第5页,中华书局2009年版。
7萧统: 《文选》 ,李善注引,胡克家考异,第340页、第915页,清胡克家刻本《文选》 ,中华书局1997年影印版。本文所引《文选》 及李善注,
如无特殊说明,均见此本,下文不一一出注。
8顾农: 《曹植札记二题》 , 《书品》 2013年第2期。
9房玄龄等: 《晋书》 ,第2148页,中华书局1974年版。
10 《王河》 是一部以诗歌形式记述克什米尔王朝历史的著作,一些学者认为它是古代印度现存最早且唯一的史书。
11迈克尔维茨尔(Michael Witzel): 《十九、二十世纪的西方文献学——以印度学为重心的回顾》 ,张远译, 《古今论衡》 第26期(2014年6月),第139页。
12参见梁章钜《文选旁证》 卷一二引阮元的考证,梁章钜: 《文选旁证》 ,穆克宏点校,第301—302页,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。
13贾谊: 《新书校注》 ,阎振益、锺夏校注,第1—2页,中华书局2000年版。
14萧统: 《日本足利学校藏宋刊明州本六臣注文选》 ,吕延济等注,第409页(下),日本足利学校藏宋刊明州本,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影印版。
15何焯: 《义门读书记》 ,崔高维点校,第911页,中华书局1987年版。
16参见傅刚《俄藏敦煌写本242号〈文选注〉发覆》 , 《文学遗产》 2000年第4期。后收入傅《〈文选〉版本研究》 ,第276—294页,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。
17范晔: 《后汉书》 ,李贤等注,第2627—2628页,中华书局1965年版。
欧阳询: 《艺文类聚》 第1册,汪绍楹校,第473页,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。严可均: 《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(附索隐)》 ,第2010页,中华书局1958年版。
19徐坚等: 《初学记》 下册,第377页,中华书局1962年版。李昉等: 《太平御览》 第3册,第2578页(上),中华书局1960年据上海涵芬楼影印宋本复制重印版。
20班固: 《汉书》 ,颜师古注,第1065页,中华书局1962年版。
21王国维: 《王国维文集》 ,第167页,线装书局2009年版。
22中古社会书手之多,如《北齐书》 卷三九《祖珽传》 载南朝梁武帝时代所编类书《华林遍略》 传到北齐境内的情形。李百药: 《北齐书》 ,第515页,
中华书局1972版。
23陈启源: 《毛诗稽古编》 , 《文渊阁四库全书》 ,第85册,第335页,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版。
24 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 ,逯钦立辑,第165页、第108页,中华书局1983年版。
25欧阳询: 《艺文类聚》 ,汪绍楹校,第69页,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。
26清嘉庆十四年(09)孙星衍“岱南阁丛书”重刻宋淳熙六年(1179)韩元吉九卷本,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藏。
27罗国威: 《日藏弘仁本〈文馆词林〉校证》 ,第119页,中华书局2001年版。
28参见《西京杂记》 (葛洪: 《西京杂记》 ,第178—4页,三秦出版社2006年版)及《初学记》 (徐坚等: 《初学记》 ,第241页,
中华书局1962年版)。
29参见许云和《德藏吐鲁番本汉班固〈幽通赋〉并注校录考证》 一文的考证,见载许云和《汉魏六朝文学考论》 ,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。
30魏徵等: 《隋书》 ,第1398—1399页,中华书局1973年版。
31钱锺书: 《管锥编》 ,第1572页,三联书店2007年版。
32“五厄”之说见《隋书》 卷四九《牛弘传》 。
33林晓光: 《〈闲情赋〉谱系的文献还原——基于中世文献构造与文体性的综合研究》 , 《文学评论》 2014年第3期。
34参见饶宗颐编《敦煌吐鲁番本〈文选〉》 ,中华书局2000年版,周勋初编《唐钞文选集注汇存》 ,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。
35逯钦立: 《汉魏六朝文学论集》 ,第108页,陕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。
36伏俊琏: 《〈柏梁台诗〉再考证》 , 《中国古典文学与文献学研究》 第三辑,第331页,学苑出版社2004年版。
37王晖: 《柏梁台诗真伪考辨》 , 《文学遗产》 2006年第1期。
38李少卿《与苏武三首》 、苏子卿《诗四首》 ,见《文选》 卷二九。又《古文苑》 载十首,苏武二首、李陵八首。
39参见木斋《古诗十九首与建安诗歌研究》 ,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。
40参见文学遗产编辑部编《〈胡笳十八拍〉讨论集》 ,中华书局1959年版。较近的研究有王小盾《琴曲歌辞〈胡笳十八拍〉新考》 , 《复旦学报》 1987年第4期, 《〈胡笳十八拍〉和琴歌》 ,
《古典文学知识》 1995年第5期。
41关于以上诸名篇真伪的学术史讨论,参见刘跃进著《中古文学文献学》 相关章节的评述和研究,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。
42冈村繁: 《永青文库藏敦煌本〈文选注〉笺订》 ,罗国威译,载罗国威《敦煌本文选注笺证》 ,第123页,巴蜀书社2000年版。
4353顾农: 《从孔融到陶渊明——汉末三国两晋文学史论衡》 ,第95页,第113页,凤凰出版社2013年版。
44曹道衡、沈玉成: 《中古文学史料丛考》 ,第58—59页,中华书局2003年版。关于此文敦煌本及文字异同,参见冈村繁著、罗国威译《永青文库藏敦煌本〈文选注〉笺订》 ,载罗国威著《敦煌本文选注笺证》 ,
第88—123页。
45钱仲联: 《鲍参军集注》 卷五,第311页,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。
46见《后汉书》 卷八三《逸民法真传》 、卷四四《胡广传》 ,范晔: 《后汉书》 ,第2774页、第1510页,中华书局1965年版。
47陆侃如也有同样的意见,但未加以论证。参见陆侃如《中古文学系年》 ,第285页,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。
48 《全汉文》 卷五四严可均案语云有详考参见严可均《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》 ,第421页(上)。
49 《司空箴》 , 《艺文类聚》 卷四七作扬雄, 《初学记》 卷一一作崔骃, 《古文苑》 作扬雄,注云:一作崔骃。
《全汉文》 卷五四严可均案语云:“ 《文选西都赋》 注引首二句作扬雄。” 《尚书箴》 , 《艺文类聚》 卷四八作扬雄, 《古文苑》 作崔瑗,
注云:一作扬雄; 《太常箴》 , 《艺文类聚》 卷四九作扬雄, 《初学记》 卷一二作崔骃, 《古文苑》 作崔骃,注云:一作扬雄; 《博士箴》 ,
《艺文类聚》 卷四六作扬雄, 《古文苑》 作崔瑗。
50 《全后汉文》 卷四四严可均案语云:“ 《司空箴》 , 《艺文类聚》 四七以为扬雄作…… 《尚书箴》 ,
《初学记》 十一以为繁钦作…… 《太常箴》 , 《艺文类聚》 四九以为扬雄, 《古文苑》 作崔骃,注云:‘一作扬雄。’…… 《大理箴》 ,
《初学记》 十二引汉崔德正《大理箴》 ,未详德正为谁。 《古文苑》 作崔骃,今据之。…… 《河南尹箴》 ,又《御览》 二百五十二作扬雄,误。
西汉无河南尹。”严可均: 《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》 ,第715页。
51 《侍中箴》 当为繁钦作。
52参见刘国珺《对古籍中阴铿、陈昭的昭君诗考辨》 , 《南开学报》 1988年第3期;曹道衡、沈玉成《中古文学史料丛考》 ,第680—681页,中华书局2003年版。
54需要说明的是,本文写作的目的主要在通过具体例子的分析,呈现汉魏六朝诗文文本的复杂性,以便读者在阅读时予以足够的注意,
并无意否定固有的以《文选》 为基础的汉魏六朝诗文文本的“稳定性”。
55参见余嘉锡《古书通例》 ,第93—98页,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。
56这种文本形成过程中作者自己的补作和回改,属于创作问题而非传播造成的,蔡邕《述行赋序》 、曹植《赠白马王彪诗序》 中存在的“年代错误”,是可以得到解释的。
57参见Michael D. Coogan ed. The New Oxford Annotated Bible (New Revised Standard Version with the Apocrypha, Augmented Third Edition), New York: Oxford University Press, 2007, “Textual Criticism”, p.461。
来源: 《文学评论》 2021年第1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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